着实离谱

坑多杂食,反复横跳,奇奇怪怪,思维混乱,谨慎关注

蛾儿雪柳黄金缕


梅斯罗斯生在世界尚年轻时无忧无虑的土地上,还不知道世上是有诸多艰难不易的。他是玉堂金枝下诺多的王子,有火焰的红发,好俊美的面容,凭世上的东西怎么娇惯都不为过。偏巧他的父亲是伟大的工匠,母亲是伟大的雕塑者,他们手上遍布老茧和小小的豁口,愿意为了创造于灰烬中捧出灵魂。因此他是野着生长的,父母让他像野草一样长,想飘到哪就飘到哪。父亲说,并不必要我是发明者,你就一定要做发明者。母亲说,并不必要我热爱大理石的脉络,你就一定要拿起锤子。

但你要懂得打造铠甲。父亲说,因为铠甲是用作保护的,你要懂得保护的力量。

他们都说维林诺是不会有战争的。梅斯罗斯不解,福乐之地的光明永不消逝。

他的父亲沉默了很久,说,那不是真的。

怎么会呢?

小迈提莫,你这样小,也已经参加过好几次我们的宴会啦,是不是?

是的!

宴会好不好?

当然好呀!——宴会上有很多花儿,裙摆,闪亮的珠宝和歌声——不过这些哪儿没有呀!最重要的是大家都能在宴会上聚在一起!

但大家最后都走啦。哪里有不散场的宴会呢?

梅斯罗斯不说话了。他无忧无虑的世界里隐隐触到了悲伤的边界。

 

除了这唯一的一次,他如何称不上一个被娇宠的王子呢?诺多飞驰过雪白的街道,零落下的金丝宝珠就能为风为雨,何况万千宠爱的王长孙。费艾诺为他打造额冠,能供他日日不重样地带一个双树年,更遑论那些诺多钟爱的珠宝首饰。诺丹尼尔为他做的小马玩具,人们见之惊叹,以为下一刻它就会飞奔而去,而这样的东西他有好几十箱。等他到了能握剑的年纪,尽管他锻造盔甲的水平依然不尽如费艾诺的意,他还是收到了父亲比着他的臂和指打造的剑与匕首。他爱那些八芒星和红宝石,以至于放在床头抱着睡,诺丹尼尔说,还是个小孩子。那时候他要做哥哥了。

 



玛格洛尔当然毫无疑问地得到了更多的爱,因为除了父母,还要加上他兄长的那一份。谁又能为此说什么呢,玛格洛尔好似连哭都比别的孩子好听可爱一些。费艾诺一样一样给他挑发饰,叫那些宝石去配黑色的头发,最清透的海蓝色他尚嫌不足,要自己专为他的儿子打造一批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宝石。他的母亲舍得拿一匹最华贵的淡紫色羽缎给探索草坪的小歌者裁衣袍,一日就脏了也不觉得可惜。他的哥哥慷慨地分享自己全部的小收藏,悄悄用双生树下的花掺进发辫,叫蝴蝶都围着他飞呀飞呀,小玛格洛尔还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拉着哥哥的手给他唱歌,歌词是前一日父亲握着他的小手写下的。他哥哥听完了只是笑,然后抱过来亲吻他。

我们家有小诗人啦!梅斯罗斯高兴地说。

这还不算我写的呢。小精灵被他抱着还忙不迭数手指,我以后要写给迈提莫的,给罗珊朵的,给奈雅芬威的。

精灵是很少亲吻和拥抱的,只有他们家不一样。他们也这样去拥抱和亲吻别的精灵。太失礼啦,他们心想,但是谁能因为这个怪罪他们呢?费诺里安,火一样的费诺里安。

 



终于,等到凯勒巩出生,费艾诺省下了那些做束发的小玩意的功夫。他还在婴儿床上就往外爬,没人看着说不定能爬出王宫,等到能跑能跳了更是了不得,连一刻半刻也不安坐,更别说束什么发辫——不剃光了就算老实!他有浅金色的秀发,来自旧日的弥瑞尔。但它们不是像弥瑞尔一样瀑布似的,而是支棱着,乱七八糟,在光底下熠熠生辉。他很小就能骑马,比迈提莫还要早许多,骑上马就敢满世界疯跑,回来了也就捱过一段不痛不痒的骂。他不要别的,只央求父亲做一把弓和箭,然后把猎来的皮毛坠了珍珠送给母亲,假装不在意那些夸赞的话语。费艾诺对他严格但也容爱,他那张嘴就何时饶了人,半大的个子就呛得芬威都说不上话来,还要靠人小鬼大的玛格洛尔顶上几句。那时候全家人都惊奇地发现原来玛格洛尔也是会讲些阴阳怪气的话,当然,只在面对他弟弟的时候肯使出来。

他流星一样耀眼的天赋(那些军事上的天赋甚至还没展现出来)和性情让他得了欧洛米的青眼,跟从猎神的精灵里,唯有他最接近猎神的力量。猎神赠给他一条猎犬,凯勒巩叫它胡安。在此之前,从没有维拉将一位迈雅般的神兽赠给精灵。

才不是送呢!凯勒巩说,他也得了一条我自己的绿松石!虽说还是我得了一个伙伴,但怎么也不算是“送”,明白吗?这是什么眼神?赚便宜你们都不乐意,非得要在维拉那里当正人君子?

别人都说他是猎神的情人呢。梅斯罗斯趁凯勒巩不在的时候摸胡安的头,猎犬舒服地闭了闭眼。

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明欧洛米还不算是愚蠢的维拉。费艾诺令人惊叹地回答道。

许多年后,当他把大门拍到米尔寇脸上的那天也许不会想到,欧洛米看到这一幕的评价恐怕会是“他不是第一个”。凯勒巩拿维拉语,精灵语,百兽之语跟他吵架。不管是弓箭还是刀剑,他坚持说,从它被造出来的那一刻就是为了刺进皮肉,夺走生命,没有别的作用。我们既然拿着武器,就不必假意仁慈。我们能听懂百兽的言语,但我们依然猎杀它们,这没有什么不同。

倘若他吵急了,就会把欧洛米宫殿的大门拍到了主人的脸上,这听起来比米尔寇还惨一些。

 



卡兰希尔出生前,王宫里偷偷开盘下注这个孩子的头发究竟会是什么颜色的——芬威有点忧郁地说这是一种无意的预言。最后押黑发的赚得盆满钵满,玛格洛尔从梅斯罗斯那儿赢了一挂琉璃风铃,里面嵌了小小的费诺灯,风一吹有朦胧的影闪闪烁烁。他转手就送了新生的弟弟,挂在弟弟的小床边上,映得黑发如鸦羽覆上欧泊,这是他赚得的第一桶金。

他在我怀里最不安生,一定是个急脾气。诺丹妮尔后来说。

果真如此,他是最性急的一个费诺里安,脾气也不像他的长兄和次兄那样待人游刃有余,费艾诺就要他去给自己算工坊的账本,说是锻炼他的脾气。结果歪打正着,他开始计算和发明一系列的概念和图表,代表亏空还是盈利,怎么才能赚的更多,怎么才能送出更远。

资、本、积、累。他的堂亲芬巩字斟句酌地念叨他新写的的文章,不是正义的。

是的。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父亲珍爱他缎子一样的头发,连大些的宝石也不舍得坠,只点缀会发出温和光亮的钻石,使它像星星在夜幕中。芬巩称道他的美丽,他也就漫不经心地取下来送给他。

美丽的才不是钻石呢,墨洛。芬巩逗他,让我亲亲你的头发吧。

卡兰希尔不理他,他选了一卷书来看,面上却已经有些不耐烦。双圣树的光芒正在一日中最暗的时候,他轻薄的长袍在微风中流动着明灭的暗金色,窗外,凯勒巩策马略过广博的原野。

 



到此为止,诺丹妮尔已经与费艾诺生了四个孩子,对于精灵来说已经可以排在孩子数量排行榜的前列。费艾诺觉得已经足够多了,因着他母亲的关系,他时常担忧诺丹妮尔的身体,诺丹妮尔通过与他中气十足的拌嘴打消了他的疑虑。即使如此,谁也不再想到费艾诺第五个孩子在第四个孩子出生没有多久立马又冒了出来。

在目睹了阿塔和阿米工坊吵架升级为混战,最终演变为阿米把阿塔摁桌子上啃一口之后,捂着眼睛退出来的玛格洛尔拉着梅斯罗斯说,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多个小弟弟或者妹妹。

只会是弟弟,劳瑞。梅斯罗斯叹气,我们都长大了,该放弃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是呀,那时候梅斯罗斯已经到了要帮助爷爷和父亲打理诺多族事物的年纪了。这说起来并不是太难,但是总是琐碎。玛格洛尔也不是那个只被要求表演节目就能被轻易放过的小精灵了——他得负责组织宴会,为舞会谱曲,甚至还包括编舞。但凯勒巩还没过爱折腾的年纪,如果没人约束就会自由地爆炸,卡兰希尔的生存都成问题。在墨洛芬威后来轰轰烈烈的人生中,他最擅长的事情也许就是与自己的第三个哥哥互殴,远在他学会算账之前他就掌握了这项独特的技巧。

这就是做长子的坏处。梅斯罗斯打着哈欠说,你的弟弟胡闹的时候你不仅不能加入,还得接着干活。

我又不是长子,为什么我也要干活!玛格洛尔愤愤不平。

因为活儿干不完。梅斯罗斯说。

那为什么图卡芬威和芬德卡诺他们不用帮着干?玛格洛尔继续愤愤不平。

因为加上你我们正好够干完。梅斯罗斯认命地说。

库茹芬就是在这种保证轮不到他干什么活的环境下出生了。

诺丹妮尔抱着小婴儿看了一会儿,怀疑地问,费雅那罗,你小时候是不是就长这样?

于是,费艾诺和诺丹妮尔的第五个孩子极为迅速地获得了阿塔林凯这个母名,并在不久的将来展露出惊人天赋的时候继承库茹芬威的名字。费艾诺要求诺丹妮尔发誓绝不在身体还没恢复好的情况下继续想孩子的事,不管她因为五个孩子里只有梅斯罗斯一个红头发而多么的不甘心。因而,库茹芬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了费艾诺家族最小的孩子,长久地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宠爱和某种娇惯。费艾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领他进四处崩火星的工坊,而他在炉火附近成长得飞快。后世猜测他也许比他父亲更擅长武器锻造,他对金属的兴趣要胜过宝石,也许这昭示了两个库茹芬威的某种不同。

他制出过一套水晶杯盏,不消说别人,他自己就极喜爱。那水晶会散出淡淡的彩光来,放在暗处夺目如费艾诺造出的那些能自然发光的宝石,倒上酒液,映在屋顶如流动的星云。费艾诺与诺丹妮尔得了一对,赏玩了半夜也不肯去睡。

拿来玩的玩意儿,稀罕成这样。凯勒巩不屑。

那你别要。库茹芬懒懒地说。

那肯定不行。

 



诺丹妮尔的誓言让这个家安生了好一阵子,直到她确信自己的身体完全没问题,誓言就此作废。她不再得到一个红头发的孩子是不会罢休的,这就好比自己创造的雕塑长得莫名其妙像费艾诺。

火之魂魄当场爆炸。看在一如的份儿上!费艾诺锤桌,虽然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我实在帮不上你什么,但是孩子长的像谁这件事不是我说了算的!这能赖我吗?!

公平公正地讲,确实不赖他。但反抗是没有用的,费诺里安的最后一对双胞胎终于还是来到了这世界上,而且他们两个都有红色的头发。

得偿所愿的诺丹妮尔快乐地把两个双胞胎抱在怀里玩儿,并且为他们取了一样的母名,美其名曰他们两个有共同的命运,然而他们的哥哥一致认为阿米是在图省事,把这个棘手的问题丢给了伟大的语言学家父亲。

两个小猎手的红头发很像母亲,最小的孩子也总是会多多少少受到母亲的偏怜。他们两个一起长高,一起生病,甚至第一次骑马也一起摔跤。他们的家人仔细观察,试图找出他们微乎其微的不同,也许皮提雅芬威更沉着一些,而泰路芬威更像是一只乱跑的小马,而他们有意掩盖的时候——比如宴会上故意穿一样的衣服并且都表现得很严肃,几乎没什么人能一眼认出他们。这个游戏让小猎手们乐此不疲,同样乐此不疲的是凯勒巩,他多出了一对红色的小尾巴。小猎手们不稀罕满堂金玉,却喜欢跟他一起学习一些打猎的技巧,凯勒巩也毫无疑问地对自己的弟弟们倾囊相授,事实上他很希望家里有人和他一样热爱森林和打猎,如今一切终于得偿所愿了。

等他们迎着双圣树逐渐柔和的光回到家里,他们的阿塔和阿米站在门口等待,于是两个小精灵一边一个扑向他们的父母,凯勒巩在后面微笑。

这是谁家的小猎手呀?阿米捏捏脸,脸上全是灰。

这是谁家的小猎手呀?阿塔揉头发,连箭袋都空啦!

 


在故事的最后,只剩下火把和费诺灯能够照亮他们彼此的脸。诺丹妮尔问费雅那罗,我们为什么要如此深爱彼此,你为那些美丽熬红了眼睛,他们就愿意为那双眼睛去死。

费雅那罗无法回答她。


天虽长,地虽久,金玉满堂应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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